旅行归来

《归途》

我的行李箱躺在玄关地板上，像一只搁浅的贝壳。钥匙转动门锁的瞬间，樟脑丸的气味与风尘仆仆的衣衫无声碰撞，在门厅里搅起细小的漩涡。窗台上那盆绿萝又垂下了新的藤蔓，叶尖触到行李箱的金属拉链，仿佛在辨认这个离家长达二十七天的旅人。

此刻的晨光与二十七天前并无不同。对面楼宇的玻璃幕墙依旧折射着相同的锐角，电梯间传来邻居送孩子上学的絮语，连厨房水龙头每隔五秒的滴答声都保持着恒定的节奏。只是晾在阳台的藏青色衬衫，衣角还沾着纳木错的盐渍，让我恍惚看见经幡在海拔五千米处翻飞的弧度。

收拾行李时，几片胡杨落叶从日记本里滑落。它们曾在额济纳的星空下被我拾起，此刻躺在木地板上，像来自远方的明信片。那些深夜蜷缩在火车硬卧看山影游移的时刻，那些在陌生集市被花椒香气突袭的瞬间，此刻正沿着叶脉细细回流。原来真正的旅行从不在启程时开始，而在归来后发酵。

黄昏时分煮一锅番茄牛尾汤，看着水汽在玻璃窗上洇开巴丹吉林沙漠的轮廓。砂锅咕嘟声里，我忽然看清母亲总在周末炖汤的深意——旅途教会人凝视飞驰的风景，而归程让人懂得，最惊心动魄的美往往蛰伏在恒常的褶皱里。

晾衣绳上的衬衫在晚风中舒展，藏青布料上，隐约可见银河倾泻的轨迹。那些被行李箱带回的星光，此刻正静静渗入厨房瓷砖的缝隙，化作明天晨光里细微的粼粼波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