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塘镇

石塘镇：停驻在石缝里的时光

清晨四点，海雾还未散尽，码头上的渔灯次第亮起。船老大用粗糙的指节敲着铁皮船舷，金属的颤音惊醒了蜷缩在礁石上的白鹭。这座东海之滨的石头小镇，总在汽笛声里睁开惺忪的睡眼。

赭红色的火山岩是石塘人最忠实的伙伴。先民们用钢钎在峭壁上凿出立足之地，将海浪打磨千万年的石块叠成遮风挡雨的屋舍。鱼鳞般的石片层层相嵌，接缝处填着牡蛎壳烧制的蛎灰，海风掠过时，整座房子都在微微嗡鸣。镇口那堵花岗岩垒成的挡浪墙，四百年来替渔家汉子们拦下了数不清的台风巨浪，石面上细密的凿痕里，还嵌着几粒发亮的碎贝壳。

渔汛季的午后，老妇人们坐在门廊下织补渔网。她们的银簪在日头下泛着柔光，梭子穿过网眼的轨迹如同潮汐般规律。晒场上的鳗鲞随风摇晃，咸腥味里混着黄鱼面的香气，街角酒坊飘出的酒糟味被海风吹得时浓时淡。当霞光染红天后宫飞檐上的陶铃时，总有人拎着酒壶往庙里送，说是给镇海大将军解闷。

石缝里的龙舌兰年年开花，青藤在石墙上走笔如飞。年轻渔民用卫星导航寻找鱼群，老石匠仍握着祖传的"五斤头"锤子敲打界碑。方山云雾中的千年曙光碑守着沧海桑田的秘密，当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，老镇长看见花岗岩碑身上凝结的水珠，像极了六百年前先祖们拓荒时的汗滴。

潮水退去时，滩涂上露出半截宋代的陶碗。拾贝的孩子把它捧在掌心，釉色里的青花纹路正与远天处的海平线渐渐重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