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春游

紫禁城外，风起春幡

北京城的春天是从宫墙根下开始的。当太液池的冰面裂开第一道纹路，金水河畔的垂柳便迫不及待地吐出新芽。这座千年古都的春意，总在琉璃瓦的流光与胡同里的烟火气之间流转，编织出一幅跨越时空的春日长卷。

颐和园的玉兰是皇家气度的余韵。十七孔桥畔的百年古树擎着白玉盏，花瓣坠入昆明湖时，会在水面划出细密的金纹——那是沉睡了一冬的锦鲤在争相啄食。穿旗袍的姑娘们举着团扇在花影里留影，恍惚间让人看见珍妃井旁那株被光绪帝亲手栽下的玉兰，依然在朱红宫墙内开着寂寞的花。

胡同里的春天更带着市井的鲜活。国子监街的老槐树抽芽时，骑三轮车的货郎摇着铜铃叫卖豌豆黄，青砖墙头探出的杏花枝桠与咖啡店的遮阳伞撞个满怀。银锭桥边的茶摊支起藤椅，大爷们听着单弦儿剥水仙，忽然一阵鸽哨掠过，惊起后海边的野鸭扑棱棱飞向钟鼓楼。

最妙的要数景山万春亭的黄昏。暮色将紫禁城的九千间屋宇染成黛色时，西山的轮廓在天际渐次浮现。春风裹挟着玉渊潭的樱花、北海的柳絮、潭柘寺的钟声，掠过角楼飞檐的脊兽，把护城河的水纹揉碎成点点星光。此刻的北京城仿佛褪去了六百年时光的重量，化作悬在风筝线上的一枚青杏，在鸽群的盘旋中轻轻摇晃。

当798艺术区的铁皮厂房外开满二月兰，当大栅栏的老茶庄开始炒制明前茉莉香片，这座城市的春天便完成了从宫阙到巷陌的巡游。那些落在明城墙遗址上的花瓣，终将在暮春的细雨里化作春泥，滋养着永定门城楼下新栽的海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