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足为外人道也下一句
早上醒得早,之后就没怎么睡着。起床后,吃了早餐,一家人出发去扫墓。我们只带了一束白菊花,没有通常要用到的纸钱。
这次扫墓,其实是外婆下葬后第一次过去扫墓。外婆于2019年12月过世,火化后,骨灰即安葬在公墓,与外公合葬一处。疫情三年,祭扫变成一件很难的事,我们没有办法去扫墓。
我们到达公墓入口处,迎面就是一阵阵刺鼻的烟味。那是有人在烧纸发出的味道。这是中国人信仰的一部分,总以为先人们需要这些纸钱。真是穷怕了。如果不烧纸钱,整个公墓会显得更加清洁,祭扫时心情也不至过于糟糕。
遵照我妈的嘱咐,我们到公墓东北角的四角亭附近找外公外婆的墓碑。密密麻麻的墓碑,如果不事先知道在什么区,你完全不可能找到。事实也的确如此,找了很久,一排排地看来看去,总算找到了外公外婆的墓。
外公在我妈十三岁时过世,显然不太可能留下照片。出于对等原则或其他什么考虑,外婆的照片也就没有摆上去。所以,墓碑上只有他们俩的名字。他们生前没有相伴到老,死后被安排到了一起。
我对外公当然没有任何印象,他的形象,主要是借助外婆和我妈的叙述建构的。看上去,他是个勤谨的生意人,之后,身份发生变化,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。外婆说,我的身材和走路的样子,跟外公很像。
外婆有三姐妹,还有一个哥哥。哥哥过世很早,三姐妹也都嫁在本地。我一小半的近现代史知识,都是从外婆三姐妹那里得来的。
不管是在我家里,或者在其他地方,看到她们三姐妹聚在一起说话,我都会认真听。现在,她们都已故去,我想象她们在一起说话的乐趣。像她们这样出生于1920到1930年代的人,与这个世界何止隔了一两道鸿沟?但我从来没有与她们有“隔代”之感,我很喜欢她们回忆旧时光。我看着三张非常相似的脸庞,想象她们还是小姑娘时候的无忧无虑。
我把那束菊花摆在墓碑前,仔细辨认上面有些斑驳的字迹。上面写着外公外婆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以及他们配偶的名字。如果一切正常,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儿子。可惜的是,最小的一个儿子,也即我最小的舅舅,在三岁时便去世了。
为人父之后,才知道这一切是多么不容易。外婆一个人把四个孩子养大,两个舅舅初中毕业后去苏州读了农中,小舅舅年龄小,随着政策的变化,他在本地中学读到高中毕业,那也是这所中学首次招收高中生;我妈因为要照顾家里,早早就辍学了,这也是她无法排遣的痛。一个不识多少字的妇女,在特殊年代把四个孩子养大,其中艰辛,不足为外人道。
仅此一点,外婆就配得上最高的赞美。
站在外公外婆的墓前,我感受到的并不是人生如朝露之类的虚无,也不是那种万事皆空、死后一把灰的悲怆,更多的是责任。我听我妈讲过无数次关于我外婆所遭受的磨难,她能在九十三岁的高龄安然离世,正显示出上天对她的不薄。
我很想告诉外婆,你记不住岁数的两个曾外孙女,一个已经九岁,一个已经五岁了。我也很想告诉外婆,我妈身体还好,我爸目前还在医院,刚动了手术。我还想告诉外婆,我非常想你,常常想到你和蔼慈祥的面庞。
你在天上,是否也正看着我们?
大宝不知为何,抱着她妈妈失声痛哭。小宝毕竟还小,在墓地周围并没有感受到悲伤,反而欢笑如常。
我们常用“慎终追远”来解释清明节的意义,其实就是告诉新的一代人,他们所不了解的祖先有多么了不起,多么值得我们纪念。
在墓前,我们待了没有多久,就离开了。离去之前,像她晚年时我们每次去看她那样,我说:“外婆,我们走了啊!”没有任何应答,也不会有任何应答。但我知道,外婆肯定听到了。
推荐阅读